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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欲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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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眼又是新月已過,玄墨輕撫頸上的疤痕,斜躺在高臺上的石榻上,石榻上鋪著雪白的雪狐皮,玄墨一身黑衣黑裙,衣上點綴了些藍色的寶石,閃著神秘而魅惑的幽藍,衣領衣袖以黑貂毛為飾,透著天然的雍容華貴。但見玄墨黑發如黑緞子般披著,又從左肩搭上來,直到腰際,額頭齊齊的劉海,掩不住修眉似黛,深陷的眼窩被大大的雙眼皮勾勒出立體的輪廓,濃而上翹的捷毛,高高的鼻梁,朱唇玫瑰般的鮮紅潤澤,嘴角上揚總在似笑非笑間。若非背後還有個紅發赤焰,這哪裏是妖,更似是美麗而神秘的異域公主,一旦被她的雙眸鎖住便會心蕩神搖,迷夢深陷。

追月和乘風來見玄墨稟告這些日子所打探的龍族和人間的情況。

乘風先上前:"乘風參見主人。屬下奉命打探龍族消息。龍族自重獲仙籍之後,龍主九鬼分封四王掌管四海。東海龍王赤龍敖光,西海龍王青龍郁仲,南海龍王黑龍壬悔,北海龍王白龍兆莊。龍主九鬼居於極北之冰海,每三個月四海龍王去冰海朝見九鬼。九鬼頗為勤勉,治理龍族兢兢業業,龍族日漸恢覆元氣。只是九鬼律下過寬,四海龍王也安於享樂,放縱龍子龍孫不思上進。

東海龍王敖光年長於其他三王,自居三王之首。對外獨斷霸道,實際很是懼內。東海不論大小事,實際是夫人說了算。敖光有二子三女,他的三公主剛剛嫁給了西海大太子。而西海的正宮娘娘與那敖光夫人也是表姐妹。所以東海和西海兩家關系頗為密切。

西海龍王郁仲,是四海龍王中最有心機的,他的夫人喬汐也好耍機謀,更為心狠手辣。聽說郁仲好酒好色,最愛拈花惹草,可他的所有情人和私生子女均被喬汐害死。唯獨留下了一個蚌仙和所生龍女,最近那蚌仙和龍女不僅逃出了西海龍宮,還盜走了鎮宮之寶避塵珠。"

"避塵珠?"玄墨打斷乘風,若有所思。

乘風忙補充道:"避塵珠是西海龍宮鎮宮之寶,玉帝所賜。原本威力無窮,但被玉帝封印,只剩下隱身的法力了。"

"嗯?,喬汐為何不殺蚌仙?"玄墨不再追問避塵珠,倒是好奇喬汐留著蚌仙的動機。

"聽說是為了蚌仙的珍珠,那珍珠可以百病不侵,青春永駐,只是修煉未到火侯,所以留下他們母女。"

"哦?這西海的寶貝倒不少。接著說。"

"是。西海的郁仲有五個兒子,還有那個逃走的女兒。跟東海一樣,這些龍子們也都被嬌縱慣了,只知享樂,沒什麽真本事。

倒是南海與北海好些,只是人丁稀薄。南海龍王壬悔,是幾個龍王中法力最強的,性格卻最敦厚。他只有兩個孌生女兒,個性如烈火,法力不弱。兩個女兒如掌上明珠,正發愁婚嫁之事。壬悔似有意將長女嫁給北海龍太子。

北海的兆莊是四海龍王中最年輕的,文武雙全卻生性孤傲。他治下的北海井然有序,兵強馬壯,最具強勢。如今只有一個龍太子,也如他父王一般頗具才幹,但一樣的目中無人,心高氣傲。

說到這兒,乘風頓了頓,見玄墨半閉著眼睛,不知心中又正盤算什麽。其實乘風沒有把所有消息都說出來,重點講了些負面消息,他不想讓玄墨有所警惕,最好主動挑釁龍族才正中下懷,剛一走神兒,玄墨睜開眼問道:"就這些?"

"不,還有。就是當年蒼龍的兩個兒子,無道、問天。大殿下無道將龍主之位讓給了九鬼,誅殺朱雀之後不知所蹤。傳聞說他守著心愛之人雨蝶的墓終日傷懷,也有傳言他在人間游歷。二殿下問天也沒人知曉行蹤,有說在修煉的,也有說在人間出現過,總之此二人行蹤最難探尋。"

"雨蝶的墓在哪兒?"玄墨突然發問。

"這,聽說在以前的蜀國邊境一帶。屬下再去打探。"

"嗯,多派人去找無道和問天的行蹤,盡快回報。還有那個逃走的龍女。"

"是。屬下即刻去辦。"看看玄墨再沒有話說,乘風退到一旁。

追月走上前來,見過禮,便開始講那人間之事:"自女媧造人,已有上萬年。人世變遷,治亂交替。如今人族族眾極多,遍布中原的山川平原。一般之人雖無法力,但卻極為聰靈,種田養畜,衣食豐足。也有僧道擅習法術,但多隱於山林之間,蹤跡難尋。如今中原之地勢力最大的是中平國,占據最繁盛的中原之地。周邊也有些其它小國,大都臣服中平,有的還通婚交好。

中平國國君奕璞,篤信佛、道,拜惠念大師和方齋道長為國師,終日講經、煉丹,不理國事。國中政事都交給文相趙吉和武相李繼兩人。這兩個人卻又暗結朋黨,互相傾軋。朝中重臣或依附趙,或討好李,要獨善其身者勢孤力單,不被重用。

奕璞子嗣很多,但近半數都是夭折的,現在活著的有十二個兒子,十五個女兒。

兒子中有十個已經成人,太子奕文,生性懦弱,因是正宮皇後所生,所以立為太子。皇後章氏與趙吉是遠親,也是前任文相章顯忠之女,性格剛毅,喜好權術。太子受其操控,在朝中打擊異己,打攏群臣,來鞏固自己的地位。其餘皇子有韜光養晦覬覦皇位的,有碌碌無為但享富貴的,也有仿效父王一心求仙問道的,形形色色,光怪陸離,也無非是上演幾百年來人世間相同的權力之爭罷了。"

追月說著說著不免生出些感慨來,微微停頓一下,剛要接著說下去,不料玄墨突然插話:"你倒是感慨良多啊!去了趟人間,倒沾了不少人味!"玄墨斜著眼,冷冷地看著追月,她不太喜歡這對白鹿,在群妖中太紮眼了,連那身白衣都白得別扭。尤其是這個追月,特立獨行,城府又深!要不是現在手底下實在沒幾個得力的屬下,她才不會留著他們礙手礙腳的。

玄墨的眼神令追月有些心寒,忙裝作惶恐地說:"追月幾百年來這些事看得多了,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為了虛無的東西自相殘殺,所以一時多言,請主人恕罪。"

"你也不必驚慌,只是個提醒,妖和人本就不是一類,何必弄個明白,該糊塗的時侯就別太精明。最要緊的是明白自己,是什麽,要什麽,做什麽。你說呢?"玄墨語帶雙關,言外有音。

追月聰明之人,怎麽聽不出來,恭恭敬敬地回答道:"謝主人提點。追月不過是個山中小妖,沒有主人的庇佑,還不是過著終日惶恐,躲躲藏藏的日子。追月姐弟願追隨主人左右以效犬馬之勞。"

"嗯,是明白人就好。你剛才說的那兩個國師,一個惠念,另一個方齋,法力如何?"

"回主人。惠念是皇家寺院禪靜寺的方丈,年已老邁,只是時常給皇帝講經談禪,沒有與妖鬥過法,所以追月不清楚他的法力如何。至於方齋,正當盛年,常陪著皇帝講道煉丹,似乎皇帝對他的煉丹之術頗為迷戀。皇帝還為他蓋了座道觀,叫仙雲觀。他收了很多弟子,很多大臣都很信他,凡是找他占蔔吉兇,除妖抓鬼的,俱都靈驗。民間盛傳他是太上老君手上的拂塵下凡,專度人間有緣之人。不過這些事也許是被人傳得失了真,真假難辨。"

玄墨點點頭,接著問:"那還有沒有其他什麽人法力高強,或者有什麽厲害的兵器、寶物?"

看來玄墨對行真和他的袈裟、禪杖仍心有餘悸。追月巴不得有更多的行真、更厲害的禪杖出現,所以曾私下探查一些靈山寶剎,但除了了因,別無所獲。此事當然不能告訴玄墨。於是答道:"中原之地很是遼闊,山川眾多,那些僧道多隱於山林之中。屬下等一時難以遍查這些寺院和道觀,只是探查了一些有名的地方,並無所獲。主人容屬下一些時日,再去細細查探。"

玄墨略一沈吟,道:"不急。讓我想想??"說著,陷入沈思。

追月施了禮,默默退到一旁,心中也暗暗揣度玄墨的意圖,因此各懷心思,洞內安靜下來。墻上插著的數十個火把微微搖曳著火焰,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輕微地晃動,倒似乎是映襯著各人的心思。

然而,站在另一邊的蜥惕卻有些躁動不安,一雙小凸眼貪婪地盯著追月,一顆心思都在追月身上,剛才其他人說了什麽他幾乎是充耳不聞。蜥惕是玄墨來岐鳳山之前收降的,自打到了岐鳳山,一見追月就神魂顛倒,朝思暮想。但追月對他冷若冰霜,逼得急了就兵戎相見,別說自己與追月法力不相上下,就是法力高出許多,一見追月他就手酥腿軟,頭暈目眩,恨不能匍伏在她腳下,只求一親方澤。如今幾天不見,只覺得追月美得難以形容,要不是礙於玄墨,早撲上前去了。

追月早就覺出蜥惕那一雙眼在盯著自己,令人如同吃了蒼蠅一般的惡心,但卻發作不得,只好裝作不知,將頭扭向一邊。而旁邊的乘風卻恨得握著拳頭,心中暗道:看我哪天不宰了這個四腳蛇!

下面的這些小動作小心思玄墨沒心情理會,她要好好考慮一下他們今後如何立足,不僅僅立足,還要讓人間俯首,甘為牛馬,任其取食,就象人飼養牲畜供人食用一樣;還要讓仙界認可他的存在,許他統治人界,從此天上是仙的國度,這地與海就是我玄墨赤焰的地盤。人界不服,龍族不除,天地之大,哪有我容身之地!打定主意,玄墨坐起身來。她看著追月,追月見玄墨看著自己卻不說話,只好主動上前道:"主人有什麽吩咐?"

玄墨略想了想說:"傳聞當年九尾狐奉女媧娘娘之命進宮侍主,禍亂朝綱,亡了一個歷經五百年的國家。如今我要你效仿九尾狐去亂中平國的政,亡中平國的國,你可願意?"

追月聞言著實嚇了一跳,並非只是為這命令本身,而是這個玄墨的心機竟如此深沈,野心竟如此貪婪。本以為她要了解人族、龍族之事,原本只是為防備危險,沒想到竟然要滅掉人、龍兩族,與仙界分庭抗禮。既要滅掉一個繁衍已久,地域遼闊的國度,還會以這種兵不血刃,令其自取滅亡的方式進行,其手段之高明,心機之歹毒令追月不寒而栗。

看著追月一臉驚異,一時不回話,玄墨盯著追月,臉色變得陰沈,冰冷地道:"怎麽,不願意!"

追月知道拒絕的後果,忙說:"追月失禮了。並非追月不願意,只是,只是一時之間,不知從何下手。況且,中平國國君癡迷佛道,並非當年迷戀美色的商紂王,只怕追月無能,誤了主人的事。"

玄墨點點頭,竟笑了笑,站起身,下了高臺,走到追月身旁,伸手輕托追月的下頜,讚道:"你不僅美,而且聰明。我沒看錯你!你說得好,物是人非,但人欲是永恒的。你說不明白那些人自相殘殺是為了什麽,九百多年了,你都沒看明白?因為貪婪,想得到,得到了又想要更多,錢財,美女,權力,名望。國君老了,看重的是命,所以求仙煉丹;但他的親信,他的子嗣就沒有愛美人的嗎?以你的美貌容顏,聰明機敏,還有法術,想要它亂,似乎還不難吧!況且,他們現在就已經開始亂了,你不過是煽風添柴,讓他們亡得更痛快點!"

追月已無路可退,心中嘆息:玄墨,你既如此洞悉念婪之惡,為何還要飛蛾撲火!

不得已追月領命:"追月明白了。追月即刻起程,竭盡全力,不負主人所托。"

一旁的乘風為姐姐難過,見追月推托不了,忙上前說:"主人,屬下願一同前往助一臂之力!"

玄墨看了看乘風,似笑非笑,重又回到高臺,坐下說:"你就不必了。一人能做的事,何需兩人?我會派些得力的小妖一同前往,供追月差遣。至於你,剛才不是說了,讓你速查無道等人的行蹤。我可沒有耐性等!"

乘風只好怏怏作罷。追月心中不免悲哀:玄墨這是以乘風為質,若自己稍有異心,乘風性命堪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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